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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織金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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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織金緞

“太子殿下, 扁音到。”

陳炎的聲忽地傳了進來。

長孫曜倏地回神,收了落在長孫明面上的視線,起身離榻, 開口仍是平日的淡漠:“進。”

他忘記衣帶還被攥在長孫明手中,一起身,便被抽開大半, 他一怔,稍快了語氣:“陳炎。”

陳炎會意,止下扁音。

長孫曜往回扯了扯衣帶, 未料長孫明不知哪來的力氣就是攥著不放, 他略默片刻, 掌中現出懸心指刀斷開衣帶, 將長孫明攥著衣帶被帶出被衾的手放回被衾,而後方命扁音入內,陳炎避嫌立於屏風之後。

扁音行罷禮於榻旁矮凳坐下,掀開被衾看到被長孫明攥著的織金雪色軟緞衣帶時怔了一怔,餘光忍不住往立在一旁的長孫曜身上看去。

這分明就是長孫曜的衣帶。

她極快便收回了視線,只作不知長孫明手中為何物,但再看長孫明時,眸中多了幾分訝色與不解, 擡指輕落在長孫明腕間。

扁音眸子漸漸睜大,腦中忽地空白一片,她呼吸滯了一滯, 指尖微微顫動, 不敢確定長孫曜知道此事與否。

好半晌, 她才緩了些許,僵硬驚惶地看向長孫曜。

“太子殿下, 燕王……”

長孫曜面無無甚波瀾,半闔的眸子烏沈沈一片:“她怎麽樣了。”

“燕王情況極不善,但好在燕王平日習武,身子比常人好許多,雖高熱至此,但無性命之憂,鵲閣可用退熱丸藥,立刻為燕王退熱,待燕王發身汗身子便也舒坦,退熱後,再用藥歇一二日便可。”

“只是、只是燕王她,她是……”

“扁音。”長孫曜淡漠打斷她。

扁音後背忽涼一片,垂首跪下,叩首:“太子殿下。”

“旁的你不必知道,明白嗎。”長孫曜擡眸看著昏迷的長孫明。

扁音身子不明顯地發顫,長孫曜果是知道的,她努力鎮定下來,但她還沒有辦法立刻從在這驚天之事中緩過來,行禮略失了儀態。

“是,屬下明白。”

“用藥。”長孫曜淡漠再道。

扁音又行一禮,起身至藥箱取出三只藥瓶,各取丸藥二枚,碾成藥末,混著溫水餵給長孫明,隨後又將那幾瓶藥瓶擱於榻旁小幾,行禮再稟。

“每隔三個時辰,屬下會給燕王餵一次藥,紅色瓷瓶中的丸藥是退熱藥,燕王若是退了高熱便不必再服,青瓶與白瓶中的藥丸再各用二枚便可。”

“這三瓶藥是用於風寒高熱的藥,便無探脈診斷,亦可使用,並無甚禁忌。”

鵲閣是只供長孫曜一人所用的東宮藥署,鵲閣之藥,遠勝於太醫院,或者說,遠勝於天下所有。

“允。”

*

長孫明猛地一戰,驚醒過來,煙青色的帳幔入眼,陌生得有些刺眼。

她身上還不大舒坦,起身之時撞下榻旁小幾,小幾上的藥瓶一一砸下,散了一地的藥丸,她沒覺得疼,懵怔看了好一會兒,這才覺出手中還有些什麽。

織金雪緞暗紋帶,好似是從哪處拽下的,再一細看,鍛帶口是被利物削下的,並不是拽下的。

殿內幽靜一片,她恍然驚醒查看衣袍,忘了手中之物的疑問,確定衣袍完好後才舒了口氣,卻因著出了一身的冷汗,身上黏膩不適得厲害。

這不是毓秀宮也不是正和殿,更不是燕王府,似是一座空殿,卻不知是哪裏的空殿。

殿內外並無伺候的人,長孫明腳下虛浮無力,扶著殿門艱難踩出殿,忽見有宮女捧著寶案入了一旁偏殿,怔楞之餘,輕聲跟了過去。

送罷茶的宮女轉身看到突然出現的長孫明,嚇了一跳,手上托案險些落了地,雖未發出大的聲響,但到底是出了不小的動靜。

長孫曜擡眸,看到煞白著臉的長孫明扶在殿門,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因身體原因,他看著她,忘了提筆,筆尖濃墨暈開,廢了字。

陳炎略側身,看著長孫明喚了一聲:“燕王。”

長孫明徹底驚醒過來,心猛地沈了下去,是、是東宮?!

長孫曜這方垂眸收了筆,取了侍從遞上的熱帕,落座不語。

“長、長孫曜?”長孫明聲音仍嘶啞難辨。

長孫曜眼眸轉了幾分,視線不明顯地落在長孫明身上,幽深烏黑的眸子掩在長睫之下,藏了幾分辨不出的情緒,他並未開口。

“我,我怎麽會……在這?”長孫明的呼吸都不大順暢,只覺整個人都被雷劈了一般,她沒出什麽事吧?長孫曜沒有知道什麽事吧?她,她沒有被懷疑什麽吧?

她隱隱記起,碰到過長孫曜。

但再細的便想不起了。

長孫曜眼睫顫動一下,又收了視線,熱帕輕輕擦過修長的指,停留的時間比常時多了片刻,這細微的變化並不太容易被發現。

扁音給長孫明用過四回藥,長孫明發過兩次汗,今早扁音方給長孫明診過脈,長孫明的身子大抵是沒問題了,只需再休息一二日。

他覆又擡眸看向驚魂不定的長孫明,淡漠開口:“醒了就走,孤這不收外人。”

“我、”長孫明不敢走,沒問清她怎敢走,“我怎麽了?”

長孫曜只看著長孫明,並沒有答。

陳炎觀察著長孫曜的面色,做了回答:“燕王,你昨日高熱暈在常元宮外,恰碰到太子殿下。”

後頭他卻不敢說,長孫明是被長孫曜抱回來的,那都不該是他能看的。

所幸東宮伺候的人都是嘴都是嚴實的,一切都在掌控內,斷沒有被外人知曉的可能。

“那我,我……”長孫明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,“我,我……”

侍從躬身上前,長孫曜將擦過指尖的熱帕放在托案,待手捧托案的侍從退至一旁,他方冷冷開口:“你什麽。”

“我……”長孫明始終說不出完整的話來。

長孫曜指尖輕落書案,碰到了方才那只筆,又看到被墨廢了的字:“無事就回去,若是不想回去,還想賴著。”

他再一次擡眸看長孫明,語調並無多大變化:“那就回去賴著,別在孤面前礙眼。”

長孫明抿直了唇角,面上紅一陣白一陣:“你、我,那真是勞煩太子殿下了,碰到了就碰到了,踩過去得了不是,還勞您命人為我、”

她又啞口,若真有人為她號脈診治,那定是會發現她是女子,長孫曜又豈會不知。

“為你什麽?”長孫曜漠著臉看她。

長孫明內心掙紮,許久後才低低問出口:“有太醫為我診治過嗎?”

長孫曜看著她微微抿直的唇角,淺琥珀色眸子裏藏著極明顯的害怕和不安。

他慢慢移了視線,冷聲:“榻旁的藥,你要就拿走,要太醫,自己出去要,孤這處沒有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?”長孫明呼吸一滯。

長孫曜揉了案上宣紙,心裏煩躁,故意冷著聲:“顧長明,要什麽就直說,孤不會給。”

陳炎偷偷看一眼二人,上前同長孫明行禮,道:“燕王,東宮其實從不用太醫院的人,燕王若覺身子不適,需要太醫,恐怕在東宮喚太醫也不慎妥當,還請回燕王府亦或是去往宛貴妃宮中,再命太醫前往。”

他話雖這麽說,但東宮其實有喚過一次太醫,就在長孫明冒死要入東宮那次,

重傷加高熱不退,那次險要了長孫明半條命。

後來,長孫曜默許陳炎傳了太醫給長孫明,雖然到最後,長孫明也沒用上太醫,用的還是鵲閣藥。

“燕王昨日高熱,用的是鵲閣早已配制好的藥,那藥便放在榻旁小幾,燕王若要,”陳炎又看一看長孫曜,“太子殿下不會連幾瓶藥都不給燕王。”

長孫明想起被她撞了一地的藥丸,心裏卻還是不安,繃直了唇角看長孫曜。

長孫曜覺到長孫明視線,冷冷乜向她,將手中紙團砸了過去:“放肆,出去。”

長孫明反應遲鈍,被紙團砸了個正著,她面上微抽了抽,看長孫曜的鬼樣子也不可能傳太醫給她看病,能給兩顆藥都很意外了,還瞎想什麽呢。

陳炎低下頭,極不明顯地偷看兩眼。

長孫明撿起紙團,轉身的同時,沒好氣地將紙團擲回。

長孫曜垂眼,伸手接住紙團,眼睫輕顫幾下,終是偏了眼眸,瞧了被氣跑的長孫明。

*

長孫明呆怔怔地往府裏走,身子雖無太大問題,可到底還是因著一身的冷汗不適得很,面色還是蒼白難看,額前碎發稍亂了些。

陳炎偷偷與她說,可以沐浴換身衣袍再走,但她豈敢留在東宮沐浴換衣袍,東宮又無她的人,至於她吃過的那些藥,她更不會要。

好在長孫曜不是什麽善良的人,懶得管她,只給了她幾顆藥自生自滅,不過按她所認識的長孫曜來說,應當是看到她都當做沒看到才對,或者看到她暈在那裏,上前一腳把她踹湖裏去。

她又想起陳炎,定是陳炎給她求情了,長孫曜才勉為其難地將她帶了東宮,先頭陳炎也給她求過情,她知道陳炎不像長孫曜冷漠。

裴修李翊聽到長孫明回來,趕來接。

“阿明——”

二人異口同聲。

長孫明回神。

“外間說你感染風寒,身子怎麽樣了?”裴修擔心問道。

“沒什麽事了,沐浴睡一覺就好了。”

裴修看著長孫明不好看的面色,不相信:“真的?”

“這騙你做什麽。”長孫明笑了一笑,她確實沒什麽事了,只是身上還有些不舒服。

裴修看長孫明不似說假,方放心下來。

李翊神色不太輕松,又道:“祭天典的事我與小修都聽到了,阿明,你?”

長孫明不甚在意,道:“沒事,別擔心。”

李翊自不會信,鬧出那麽大的動靜,怎麽可能沒事,他聽到了,長孫無境怒而棄了文武百官,他又道:“阿明,陛下那呢?”

長孫明知說什麽都沒有二人定不會信,便道:“陛下生了氣,罵了我一頓。”

李翊覺不是只罵一頓這麽簡單的,祭天典那般重要的事,怎麽可能只是罵一頓,他不敢相信:“真的只是罵一頓而已?”

長孫明點點頭,腳下步子沒停,再有什麽事,也只等往後說。

李翊嘀咕幾句,末了連連說了幾句幸好。

長孫明的眸子黯了黯,又有些無奈自嘲地道:“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大概不是親……”

不是親生的。

她一頓,止了言,默了默,又道:“算了算了,沒什麽。”

親不親生也沒太大差別,長孫無境對所有皇子公主都一個樣,總不能所有皇子公主都不是親生的,只是比起子女,長孫無境更愛權力。

“阿明,你說什麽呢?”李翊沒聽清楚。

裴修也沒聽懂。

長孫明吐了口氣,卻是問:“師父不知道吧?”

裴修點頭,答:“瞞著師父了,師父不知道。”

長孫明道:“那便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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